陪你去故乡看星星

作者：傅玉善夜疲惫得波澜不惊，偶尔的鸡鸣狗吠也没法漾起一丝涟漪。夜似乎比白天压弯腰的担子还要沉，压得让人喘不过气；夜似乎比哲学家的思想还深邃，深得让人担心世界会从此一睡不醒。这样的时刻，星星再也无法安然入睡，她只好睁大明亮的眼睛，照看着孤苦潦倒的故乡，照看着风风雨雨的世界。如此时刻，我们总会若无其事地把自己交给故乡，故乡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把自己交给星星。……故乡的一草一木，一砖一瓦，一山一水，一人一情都是诚实的，诚实得让你难以放下信任。故乡的诚实与信任，使你能如此坦然端坐在故乡老屋门前憨厚的石墩上，安静地看飞舞着的生动的流萤，安静地看着清澈而又快活的星星。顷刻，你是不是单纯得抛下了世俗的所有利益，只想来一口糊口的粮食？洁白得像一朵游云，只想追随透明着尘埃的感情呢？我用不着去猜度你深深浅浅的心思，真的用不着，因为你此刻的举动就是我多年以来一直保留的陈旧的动作。我就是这样，端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上，走过无数一眼能望到尽头的白天，走过无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夜晚……我想，只有回到故乡，也只有回到故乡，只有仰望星辰，也只有仰望星辰，我才会重回你现在的位置，理性地去思考自己的过往，非理性地去憧憬无限美妙的未来。为了对得起星星的呵护与照看，为此，我与未来有了一个约定——折腾如斯，拼搏如斯。也许有人鼓励我不停去拼搏，也许有人规劝我放弃折腾，心中已有了对星星的承诺，我已无暇顾及。谁还在掌故里如此感慨：成功时的努力叫拼搏，失败时的努力叫折腾。我已经不惧怕折腾了，还害怕不能把折腾改写成拼搏吗？那些可爱得只剩下追逐流萤的日子，那些素面朝天把星光刷成生命底色的日子。那些平淡若水的日子，星星的装点成就了我的一生，因此，我的梦想、视野、个性、情感都被刷上星星的烙印。当星光璀璨的时刻，我就有了思想，有了感情……所以，我的思想如浩淼的星空那样辽远，永远闪耀着星星的光芒……当故乡草木挂满露珠的时候，星星赋予每一滴露珠以思考，每一滴感恩的甘露里有空旷辽远的空间，那里没有冰冷的绝望，只有一缕缕沁人肺腑的花香，那里的一切始终保持着太阳的温度……星星的国度，最耀眼的还是中国，其次属于英美。中国的国旗除了星星干净得再不存在任何线条，有着金子一样星星的国旗，就有着金子一样灵魂的国度。从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，到一九四九的五星红旗，从春天的故事到如今的中国梦，无不在追求星星的传说……星星与庄稼的关系似乎遥远得没有尺度，可是爷爷的故事里，星星总是在编织庄稼地里的故事。庄稼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村庄，天穹上，月儿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，满天的星斗，忙忙碌碌地眨着眼睛。禾场上，挤满了想听爷爷讲故事的孩子，我为能得天独厚地躺在爷爷怀里听故事感到骄傲和幸福。爷爷慢腾腾点着了烟斗，吧嗒吧嗒吞云吐雾，等到孩子们耐不住性子了，才慢慢悠悠开始了故事。“天上的神仙吧，也有许多不是东西。”敢骂神仙的在故乡数不出几个，那中间就有着爷爷。他指着西天的星斗，“你们看，那里不是有一个跪(读Kuĭ湖北大冶方言）着的孩子呢？他就是稻人……”我们在天空搜寻，很快就找到了无数星星组成的稻人。“可恶的玉皇太后，勒令他在稻子成熟的季节收粮，善良的稻人，同情百姓，公然违抗了玉皇太后的命令，颗粒也没有收。就这样，稻人受到玉皇太后的责罚，每年的夏暮里他就这样跪（Kuĭ）着，一直跪（Kuĭ）到稻子播种的春头……”爷爷变戏法一样无穷无尽地讲述星星的故事，孩子同情和愤怒的泪儿也无穷无尽流淌……爷爷每次讲完故事，孩子们都会借着夜黑抹着眼泪，然后一言不发悄悄往屋里回……我一直用力想——爱情与星星暧昧到可以手牵手了。那是因为奶奶每年总要指望着银河，指着牛郎织女星，讲述陈谷子烂芝麻样的关于牛郎织女的故事。尽管每年都是同一个版本，毫无新意，可是讲者总是那么用心，听者总是那么上心。无论讲者听者，都会一次次被王母娘娘的无情流下仇恨的泪水，都会一回回被牛郎织女对爱情坚的贞感动得泪流满面……每每讲完故事后，奶奶总是要这样加以总结：只有流过泪的眼睛，才能明辨是非，才能懂得真情……故乡是那个叫做傅家沟亦或曰傅家湾的小山村，故乡离不开星星，是不是她站在了大山的至高顶上？故乡人离不开星星，是不是因为故乡在方圆千里的最高山顶上？是不是大山离星星距离最近，故乡也就离星星最近，所以星星更爱故乡？但是，我百分百肯定，故乡的人都是从星星那里汲取了营养，从星星哪里得到了觉悟，所以都深爱着星辰……今夜我站在故乡无垠的星空下，讲一些关于星星的往事，陪你一起看星星，你看清了哪颗星星是我，哪颗星星是你呢？你却端坐在我的位置上对我的提问怎么没有作答？